发布时间:2024-11-25 13:44:08 来源: sp20241125
推开六楼的北窗,便有一股微风吹入。我坐在小桌子前品茶,随意向外张望。和煦的阳光里,小湖还是那么幽蓝。水面像镜子映出对岸一长线起伏的楼房、林荫道上慢慢挪动的车辆,还有几群飞来飞去的鸽子。湖中有一道曲折的原木廊桥,桥边游弋着几条小船。
我特别喜欢身居的这座小城——湖南沅江,人们都说它是一座水城,是浮在水面的家园。沅江市城区靠近洞庭湖,周边的平原上水域遍布,小山包犹如岛屿,街道纵横其间。沅江有上琼湖、下琼湖、蓼叶湖、浩江湖等数个湖泊,水域面积都不小。湖泊四周伸出许多长长短短、宽宽窄窄、弯弯曲曲的湖汊,像张开一只只巨大的手掌,抚摸着古老的街巷和错落的房屋。
我曾为工作在城中奔忙,也会在傍晚时随处散步。无论何时,出门走不上百米便能瞥见旁边的湖湾,行至巷口便会出其不意地撞见一汪碧水。好几条大道穿湖而过,沿途建有几座涵洞水泥桥,上面并无高拱,平平展展的任行人和车辆通行。那些给人步行的路上才建造石拱桥和木板桥,弧形的倒影在水面清晰可见。到处有“半边街”,一边店铺排列成行,拥挤着喧闹的人群,另一边则是青枝摇曳的岸柳,缝隙间的水面上晃动霓虹灯的斑点。从傍晚开始,散步的人陆续出门,男女老少,或沿某个大湖一程,或绕某个小湖一圈。我喜欢另辟蹊径,走到庆云山上俯瞰,欣赏这近湖一抹碧绿、远湖一片银白的景致,让湿润的湖风消除白天的疲乏。
其实,水城的水并不是从一开始就这么温顺、柔美。以前的城市时常遭遇洪灾,洪水入侵主要街道,房子成为一个个孤岛,人们纷纷撤离到庆云山上避难。后来,沅江人决计沿湖岸建造长堤。市民和农民纷纷赶赴建设一线,各个单位也划分了任务段。我和同事们干劲十足地赶到工地挑土,竹扁担挑起竹箢箕,每担超过一百斤。几天后,我的肩膀就被磨得红肿,针扎一样刺痛,每天收工后必须做很久的热敷。后来我心生一计,要爱人做了一个厚厚的棉花肩褡子穿到身上,这才减轻了一些痛楚。通过数年的“燕子衔泥”,城区终于立起了一道坚固的挡水屏障。
城西的大堤上新建了大闸,调节里面的水位,使得每个内湖都能一年四季荡漾轻波细浪,市民们这才高枕无忧。一项新的决策更是应运而生:开挖几条河道,把湖泊连成一体,使得全城步步见水、家家亲水。市里组织了一个智囊团,要求设计一些水文化项目。我与大家埋头翻阅资料,把地域历史、洞庭湖水系、水陆交通情况等内容消化吸收,以便提出可行的建议。那次我们去采访,路过魁星楼、凌云塔和其他景点,触景生情,大家都说可以把沅江的湖泊和南洞庭湖整体进行水上旅游开发。蓼叶湖边有一个长坡半岛,绿树环绕,视野开阔,大家提议打造一座露天舞台,将自然的梯级作为观众席,能够容纳数千人观看陆地和水上的表演。建成后,这里举办了数次渔火节和多个大型晚会,皆是万人空巷的热闹。
在水城依水而居,日子便有了独特的情趣。两家人可以站在窗前对话,前去做客则要绕弯走百米外的小桥。人们在阳台上晾晒衣物,必须牢牢扣住,免得大风时吹落到楼下的水里。湖水可以浇花浇菜,石板或水泥的小码头比比皆是。卖鱼的有了新鲜货,就顺手甩几条给岸边住的熟络人家,当作晚上聚会的下酒菜。人们照相喜欢跑到天台,远景中景近景都是碧水。网红的直播间就在自家的窗前,不时有水鸟在镜头里追逐飞翔。不管你家住高楼还是平房,打开四面窗户都能接纳湖风。湿润的风格外清新凉爽,很快吹去室内的异味,让人呼吸顺畅。夏天时,大多人家不必打开空调,在凉席上尽可以安然入睡。
那年秋天,我每天都背着摄影包,在浩江湖一带转悠。它水域广阔,明镜般的湖面凸现出一些半岛和小岛,湖汊奇形怪状,房屋隐藏在橘树之中。我肩负着一个光荣的任务:主编一本讲述“水城印象”的书。浩江湖是其中的一个亮点,有着许多传奇故事。老朋友李哥住在一个湖湾里,以前是橘农,那里划归街道以后,全家成了名副其实的城市居民。他仍然栽种橘树,我来时,他端出一筐子蜜橘要我品尝,还不停地念叨现在农作物不再担心夏日水淹,都长得十分肥硕。在离他家不远的地方,就是赛艇运动场,满湖微风吹拂。我乘兴在观摩台上停留,也到弯曲十里的湖岸行走,采访了十几个居住在半岛上的居民,一起回味观看比赛的欢快时光,自然而然地谈起修建大堤和湖水连通的种种好处,笑容荡漾在我们的脸上。
依水而居,我像一条小鱼,一直游弋在沅江城的故事里,有着讲述不尽的愉悦。
《 人民日报 》( 2024年05月20日 20 版)
(责编:牛镛、岳弘彬)